【作者简介】
林格,当代中国具有广泛影响力的教育专家,现任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专家委员会副主任、中国教育内涵改革整体解决方案首席专家。
因长期深入全国各地1000多个县、1200多所学校调研或者蹲点实验,林格被称作教育界“用脚做学问”的人,在区域教育发展战略、提炼办学理念、学校文化体系建设、创建生命课堂、生成校本课程体系、推进教师专业发展、德育创新等方面进行了积极、有效的探索。而在教育理论上,踏实于厚实、丰盈的中国传统文化土壤上,融合西方灿烂人文之精华,并先后师承或者耳提面命于张岱年、李慎之、童大林、柳斌、孙云晓、杜和戎、程鸿勋、郭思乐等当代人文教育大家,逐步形成了自己独到、系统、通达的教育理论实践体系。
在腾讯教育家博客中点击量达到1000多万,以“以绵薄之全力谋求中国教育进步”为主旨,林格被评为“最有偶像气质的博主”。较有代表性的作品有《做有智慧的教育者》、《教育就是培养习惯》、《教育是一种大智慧》、《教育的温度》等,同时坚持数年在现代教育报、教育时报等报刊主持教育思想专栏,深受读者喜爱。流传较为广泛的教育观点有“教育做到极致就是一种文化”、“教育者唯一要做的是事情是捍卫学生的主动性”、“教育的成功一定是常态的成功”、“做有温度的教育”、“在解放学生的过程中解放教师”、“养鱼养水,养树养根,养人养心”等等。
【林格说】
教育存在于我们的生活中,热爱生活,享受生活的人,就一定会做教育。
教育存在于天地之大美中,所以,感知、体验、表达我们周边的真、善、美,当是帮助我们趋于教育真谛的不二法门。
教育还存在于我们日常的做人做事情上,心怀虔诚,感恩、包容与他人,同时认真做好手头上每一件事情,是教育的全部内容。
【林格杂感】
做有智慧的教育者
1、课堂是土壤,我们究竟种什么。
爱是理想课堂的道德基础。
爱的本质是人与人之间、人与群体之间思想与感情的正向传递反馈的过程。而师生之间心灵的沟通与感应,让每一个孩子都意识到“老师是在乎我的”,这是所有理想课堂的共性。
课堂作为中国教育内涵改革的土壤,背后的课程文化体系支撑自不必言,但其人性基点和课程核心内容应当是——爱的种子。在这片土壤上,种下什么,你就将收获什么,种下爱,就会收获整个教育的春天。当下推动的课改,只是“松土”的工作,关键是“松土”之后,要种下什么,这个似乎更加重要。
2、教育的智慧。
过去几十年的教育从未把孩子看作教育的主体,以知识为中心人为设计教育的内容与形式,只是把孩子当作知识的接收器,而不是知识的主宰者。因此,孩子无论何时何地都是“被教育”的对象,孩子在整个教育过程中,始终处于被动、消极的地位。
很多教师,唯恐在孩子面前不能立威,习惯于高高在上,习惯于无所不知,面对孩子犯下的错误往往疾言厉色,仿佛全天下的真理都掌握在手。这样的教育者,无论多么辛苦,有着多么朴素或者伟大的动机,都在从事失败和错误的教育。
相反,要孩子的心灵乐于依靠,教育者应有一个美德,那就是——让自己变得柔弱起来。因为,只有自己的内心变得柔弱了,才能缩小孩子的心灵与教师的心灵之间的距离,才能把话说到孩子的心里去。
3、教育的过程与目的。
真正的教育绝不是讲道理、传授知识,更不仅仅是开发孩子的智力,而是把自己精神的能量传递给孩子,维护孩子的心力,让他成为一个内心强大的人,一个能承担后果、应对变故、改善自身和环境的人。
在教育过程中,如果我们过于依赖大脑,依赖心理学技术,依赖知识的传递,就会使我们的心灵失去了感知、感觉、感应的能力。感受身边的每一个人、每一件事物,才能让生命生动而自由起来。教育之道,道在心灵,而不是被动的知识传递和技能训练。教育应当回归到心灵深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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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格的十个教育观
教育就是生长
“教”在甲骨文中,形为有人从旁以手持杖或执鞭,隐喻为上对下的影响。“育”在甲骨文中,似妇女在生育子女,隐喻为孕育新生。从本源上讲,教育是一种新生,教育就是人的成长。
在教育学上,“教育即生长”的论点由卢梭提出,而后杜威做了进一步阐发。“教育即生长”就是要使每个人的天性和与生俱来的能力得到健康生长,而不是把外面的东西例如知识灌输进一个容器。“生长就是目的,在生长之外别无目的”,杜威特别强调,“教育不是把外面的东西强迫儿童或青年去吸收,须使人类与生俱来的能力得以生长”。
从无到有,从微小到强大,生命的自我成长,是宇宙万物本能的成长规律。每一个生命,自降临这个世界伊始,都具有天赋的潜在能力。教育的本质,从某种角度来说,就是使每个人与生俱来的能力得以生长。因为,再没有什么比满足人的生命发展的内在需要更加重要的了。
人要优秀不难,无非是把天赋的能力发展到一个比较高的程度。若生命的需要被充分满足,生命长得既自然又美好,人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优秀,而无须任何所谓的分数、特长等等来证明。因为优秀本质上可以理解为生命需要被高度满足后的衍生物。
教育并非只是用来训练心智,训练永远无法造就一个圆满的生命。一个只接受训练的个体,一个只接受知识的个体,只是过去的延续,而永远无法成为一个真实的、创造的生命。知识和效率虽然是必须的,但比知识和效率更为重要的,是人性的解放、内心的美好和生活的智慧。教育若仅仅唤醒人的智力,而使人变得机械化,变得内心残缺充满矛盾,变得没有创造力,那,这样的教育,莫若没有。
教育与人一生的生活共始终,意味着人的生长与发展。生活就是不断发展,不断生长。教育所要追求的理想生活,是要构建一种美好的、恰当的灵性生活,使每一个生命都获得各得其所的幸福。
教育就是尊重
教育就是发现和解放。发现和解放的前提是了解,了解的前提是尊重。我国著名儿童教育家、儿童心理学家陈鹤琴曾说过:“儿童不是‘小人’,儿童的心理与成人的心理不同,儿童时期不仅作为成人之预备,也具有他的本身价值,我们应当尊重儿童的人格,爱护他的烂漫天真。”尊重,不仅仅意味着尊重孩子的各项权利如生存权、发展权、受保护权、参与权等等,更意味着高度尊重人的生命发展规律。后者是一切教育的逻辑起点,也是教育回归本质的起码要求。
人的生命发展规律,也就是我们通过说的人性,而人性中有善有恶,尊重人性的实质就是,激扬人性中的善性,比如感恩、包容、正义、正直、勇敢,人的善性一旦激扬,人的恶性就自然减少到最小值,教育就成功了。
人的生命是主动发展的
人饿了就想吃饭,人渴了就想喝水。不饿不渴,再香的饭再好的水,人都没有兴趣。主动是人的天性。歌德说过:“谁不能主宰自己,永远是个奴隶。”主动性是支撑人“站立”和“行走”的“脊梁骨”。主动性是人的本质属性,也是人的各种潜能中最重要、最高层次的潜能。在教育上,任何教育,仅仅依靠外力如诱惑、激发、赏识、惩罚、教诲,都是事倍功半甚至无效的。而依靠人的主动性的教育,往往是事半功倍的。
教育是道,道是本能。可以想到的是,学习的核心部分确实是教不会的,那是一种高级本能,我们唯一能做的是,唤醒人的主动意识,带着他们走向知识,一起去发现、体验知识之美丽。
人往高处走,沿着阶梯走
人天生向上、积极,每个人都“想好”。这个可以从生命的起源开始来理解,主动、积极的那个精子战胜了亿万个竞争对手,终于和卵子结合,而成每一个生命。每一个生命都是值得敬畏的,大家天生就是积极、上进、勇争第一的胜利者。这种与生俱来的主动积极性,将伴随每一个生命发展的全过程。
但是,内在生命根性的“上坡”发展的路径有很多选择,比如跃进(顿悟)、渐进(低效学习)、梯进(沿着阶梯走)、激进(暴力革命)等等,人类历史的进程,就是在探索发展路径的进程。
之所以倡导“梯进”,是因为“阶梯”是一个系统工程方法论、哲学观。从效能上讲,梯进的成本最低,风险最小,效率最高。当然,更加重要的是,在教育实践中,可以实现“低起点、小步跑、明定位、勤反馈,好评价”的教育五项基本原则。或许,梯进并不是最理想的,但由于时间有限,更想让每一位学生每一位教师在有效的时间内都能获得成功(素质教育的本质),不得不选择“梯进”而已,主要价值是不浪费时间,同时以高度尊重生命个体的主动性为核心,参照系统工程的思维方法,实现每一个生命的内在自觉。当一个人的生命实现自觉、自由了以后,也许不经意地就可以把“阶梯”放下了,就像人过了河,不必担心人会把桥背在身上一样继续前行。
无为而无所不为
人的本性是不愿意感受到自己被他人教育的。当人们意识到自己在接受教育的时候,教育的意义已经失去了。一个人学会任何东西,归根结底最终都是要内化为自己的知识。所以,最好的教育方式就是:无为而无所不为,不教而无所不教。
先哲老子崇尚“无为”,并非什么都不做,并不是不为,而是含有不妄为、不乱为、顺应客观态势、尊重自然规律的意思。老子说过“无为而无不为”,意思是说:不妄为,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成的。这里,“无为”乃是一种立身处世的态度和方法,“无不为”是指不妄为所产生的效果。老子还曾谈道,“为无为,则无不治”,意思是说以“无为”的态度去对待社会人生,一切事情没有做不到、办不好的。因此,老子所讲的“无为”并不是消极等待,毫无作为的,而是“为无为”“为而不恃”“为而不争”,即以“无为”的态度去“为”,去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。
我们今天把这样的思路和视野拓展到教育上来,就会发现,教育上的“无为”更容易达成“无所不为”,当教育者顺应自然、生命发展的规律,并按照规律形成适合的方法和途径,教育就成功了。
教育的制高点是自我教育。任何教育,要取得好的效果,需得变成一种无痕的艺术。教育是什么?教育者的任务是什么?这都是身为教育者需要时常深刻思考的重大问题。若真能做到“无为而无所不为”实现“不教而无所不教”当真是达到了教育的极致境界。苏联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说过,任何一种教育现象,孩子在其中越少感觉到教育者的意图,他受到教育效果就越大。我国著名教育家陶行知则更言简意赅,指出“教是为了不教”。
教育者的任务,不是强制打压,不是灌输填鸭,而应重在引导学生发现自己,实质就是协助其发掘自身资源,包括动力资源、能力资源、毅力资源、信息资源、学习群体资源、社会资源等,帮助每一个生命成就最好的自己。东汉末年思想家、文学家、教育家徐干说过:“大禹治水,君子善导,导人必因性,治水必因其势。”这对我们今天的教育者来说,仍然具有积极的借鉴价值。
正强化
正强化法,永远是教育方法中最为高效的。比如清除杂草,最好的方法是,在田地里种植一棵大树,大树种活了,杂草因为被大树遮蔽了,渐渐就淡化、消失了;反之,如果我们一味地拔草除草,春风吹又生。
我主持了全国养成教育总课题的试验工作将近十个年头了,其中发现的一个秘密就是——与其纠正坏习惯,不如培养好习惯。把一个好习惯培养到位了(夸出来的,不是训练出来的),许多坏习惯自然就克服纠正了。反之,坚持纠正坏习惯,结果反复抓,抓反复,几十年的养成教育弊端仍旧不断呈现。
优秀的人才都是严格教育出来的
这其实是一个常识,也许很多人会反对,因为会触及一个人本的问题,但我还是想说,严格是深刻的爱,是现代社会契约和民主意识的提前养成,与以人为本的人文主义观点是高度一致的。当然,严格和严厉是有区别的:严格是理性的,之前有契约的理性的惩罚体制;而严厉是情绪的,之前并无约定的发泄。前者促进健康,使之不缺钙;后者损伤自尊,使其失去健康的自我。
不要逼着每个孩子都当“先进”
我们眼里的“先进”,其实不一定是真正的“先进”,由于我们的观念、社会的评价标准、人和人之间的攀比,导致我们对先进的认识通常是有些偏差的。
如果我们认为孩子不去争我们眼里的“先进”,是不道德的,那么我可以说,我们就是不道德的。
或者说,很多孩子对当“先进”根本不感兴趣,因为幸福其实是平常、是做个平凡人,让每个孩子都获得各得其所的幸福是教育的根本目的。教育的意义在于,对每个人的命运的关心,对每个人的精神生活的尊重,对每个人的美好情感的肯定。
另外,人的成长和根本性的成功,是每个人都可以也一定会找到适合自己的方式。十个手指不一样长,才是具有美感的,如果非得让十个手指裁成一样长,想起来就有一种“教育法西斯”的味道。
教育如水
什么是教育,养鱼养水也。正如清华老校长梅贻琦所说:学校犹水也,师生犹鱼也,其行动犹游泳也,大鱼前导,小鱼尾随,是从游也,从游既久,其濡染观摩之效,自不求而至,不为而成。
其实,教育的形态确实如水般柔软与深沉。按照水的性质,相对应的是,教育者的修炼之路有五种:
一是活自己活动,并能推动别人的,是水。教育者的修炼之路是:以生命面对生命,以灵魂唤醒灵魂。
二是经常探求自己方向的,是水。教育者的修炼之路是;主动发展,勤奋上进,有目标有计划。
三是遇到障碍物时,能发挥百倍力量时,是水。教育者的修炼之路:坦然面对困难,不抱怨,不推卸责任,在困难与挫折中反思自己,成为一个有智慧的人。
四是以自己的纯净洗净他人的污浊,有容清纳浊的,是水。教育者的修炼之路:包容。
五是汪洋大海,能蒸水为云,变成雨雪,或化而为雾,有凝结成一面晶莹明镜的冰,不论其变化如何,仍不失本性的,是水。教育者的修炼之路:保持本真而高贵的内心,把自己放到一个“无用为大用”的姿态上,无我是教育者最高境界。
泰戈尔说:“不是锤的击打,而是水的载歌载舞,使得鹅卵石臻于完美。”正是教育者水一样的教育心情,使孩子养成真人。
素质是养成的
甲骨文“养”字造字本义:放牧羊群。
人们逐渐理解了,养育自己的生命,让生命变得丰富饱满的方法方式,虽然基本上和养育一头羊羔差不多,但是其中更加深入的技巧和奥秘还是值得不断习练与掌握的。
因为,养育牲畜和农作物,只需要满足其基本的营养,维持其基本的生存,而养育一个孩童,乃至蓄养其精神灵魂,却是一段持久的关照历程,它需要你不断倾尽心力,以一颗不断上进、开放的心,来体味生命这种东西,观察生命在每一个阶段的微妙复杂的变化,采取智慧的手法来加以正确的导向,才能最终孕养出一个丰富的生命灵魂。
这便是“养”字所蕴含的深层含义,它是一段持久关照的生命过程。一个决定养育新生命,或者涵养自身灵魂的人,需要在开始一切工作之前下定决心,正是整个历程的持久性和艰难性。
实现“养”的教育价值,关键是创建一种文化格局与气候,分两个方面:一是比每天和孩子谈论教育和学习更加根本的是,用文化来育“心”,从而构建具备长、宽、高的人文精神空间;二是除了育“心”,还有育“气”,即养成教育中的“养三气”,养其宁静之气,养其浩然之气,养其通达之气。相对应的途径无非有三:静心守正、明志积义、合一明道。
(选自《做有智慧的教育者》一书序言)